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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民冰心故居前的遐想
学习园地  加入时间:2017-03-21  来源:  点击:

今年春节过后,乘着北上的人数不多,我们和刘擎天、于红霞伉俪相约去福建自由行。他们是自由行的专家,已经在国内外的许多景点多次自由行了,我们跟着他们,先学着在网上“做功课”,看福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接着拿着一本福建的地图册就出发了。年初四出发,或坐高铁、或乘大巴,经漳州、泉州、南平、武夷山、福州、厦门六个点,年十四回到家。十一天的时间我们几乎跑了半个福建,经过的各个城市的景点基本上跑遍了,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够玩从容穿行,没有事先预定车票和旅店,随心所欲,走走停停,到了一个地方尽兴游玩,这也是年轻老年人的一种出行之法吧。

回来整理随行的相片,重温旅游之乐,发现一张被偷拍的双人合照十分传神,就想起了当时参观林觉民冰心故居的场景。那天从武夷山下来,车票是在南平旅行社订的双程票,回程只到南平,而且到达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南平这样的地级市晚上八点公交车就已经停驶了,的士又很少,到时候找个旅店过夜都不方便。大家在车上一商量,决定干脆在高铁上补票,直达福州。福州是省会城市,应该不至于晚上八九点钟就一切停摆吧?事实证明我们当时这个决定十分正确,晚上九时到达福州高铁站后,出得站来,在“真功夫”连锁店解决了晚餐,就在附近找到一家叫做丽江的酒店住下。

第二天我们按事先做的功课和旅游地图准备游玩,知道福州必去的地方是“三坊七巷”,询问酒店前台,他们首推也是“三坊七巷”,而且十分热心的指点我们到酒店对面搭乘9路公共汽车,说过了福建省政府,到东街口站下车,马路对面就是“三坊七巷”了。

三坊七巷在历史上一直是福州的中心区,自从晋、唐时期福州开始成形起,这里就是贵族和士大夫的聚居地。区域内现存古民居约270座,其中包括了林则徐母亲、林则徐女婿沈葆桢、思想家教育家严复、民国烈士林觉民等历史名人的故居,其他的历史名人如林则徐、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林旭;清代文化名人梁章钜、陈宝琛、陈衍、林纾、郑孝胥;民国海军将领陈季良、文学家郁达夫、冰心、庐隐以及林徽因等人,都在这里生活过或留下过踪迹。这片38公顷的古建筑近年经过福州市投入大笔资金作修旧如旧的修建,成为国内现存规模最大、保护最完整的历史文化街区,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还授予"中国十大历史文化名街"荣誉称号。看到这些介绍,我们就按捺不住向往之情。

公交车到站后,看到马路斜对面是一座黑墙飞檐的建筑,大门两边分别挂着“林觉民故居”、“冰心故居”两块牌子。故居大门朝东,正对马路,不过进大门就是一个天井,转向90度,才是南北向的三进院落。天井里,有一尊林觉民英姿勃勃的雕像,雕像的背景是丛丛翠竹。天井另一旁是一株茶花,绿叶厚实、红花灿烂。林觉民住房在故居第三进的西南角,房前有小天井,小天井南端的卧房窗外有花台,过去种植腊梅,现在是几丛翠竹和一株茶花。天井里有一张石圆桌,几个石墩,一个石墩上坐着林觉民的雕像,他身披外套,左手托举着一本翻开的书,双目平视,身后是他的妻子陈意映的立像,她右手搭在林觉民的肩头,左手托在书卷之下,仿佛仍然在和林觉民喁喁私语,商讨着什么,这和林觉民《与妻书》中“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的场景一模一样,不少游人在雕像前徘徊,陷入沉思。

林觉民是鼎鼎大名的《与妻书》的作者,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他出生于清末福州的一个世家大族中,少有大志,十三岁在家长要求下不得不参加科举考试,但他在考卷上写下“少年不望万户侯”七个大字,掷笔扬长而去。二十岁他东渡日本求学,受反清思想影响,参加了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四年之后,他响应孙中山先生的号召,潜回广州,怀着《与妻书》中所说的“为天下人谋永福”的决心,参加起义。起义的前夜,他含泪和墨,写下了《与妻书》和《与父书》,与亲人诀别。三天后,广州起义的枪声大作,林觉民跟随着黄兴,勇猛地攻入总督府衙门,纵火焚烧督署。没有找到总督、冲出督署后,转攻督练所,途中与清巡防营大队人马相遇,展开了激烈巷战,林觉民受伤力尽被俘。清两广总督张鸣岐、水师提督李准亲自在提督衙门内审讯林觉民,林觉民毫无惧色,他不会说广东话,就用英语回答问题,慷慨陈词,宣传共和。他的英勇刚强,不仅令同志们钦佩,连清廷大吏都闻言丧胆。张鸣歧好像自己变成了被审讯者,无奈地发出感叹:“惜哉,林觉民!面貌如玉,肝肠如铁,心地光明如雪!”坐在一旁的李准劝张鸣歧为国留才,而张鸣歧认为这种英雄人物万不可留给革命党,遂下令处死了林觉民。林觉民殉国时,年仅24岁。

林觉民就义后,父亲林孝颖为逃避清兵的追杀,卖掉祖屋,带领全家躲到福州远郊。林觉民的妻子陈意映在听到丈夫就义的噩耗之后悲痛欲绝,她曾经萌生了自杀的念头,可当林觉民父母跪下求她,念在孩子尚年幼,需要母亲照料,她才放弃自杀念头。但是不到两年,她终因过度思念丈夫,整日郁郁寡欢病死。

这些历史的细节和后来的故事,都是我们以前所不知道的,看了故居中的介绍文字才补上了可贵的一课,当即不禁心潮起伏。林家在福州是世家大族,林家在近代名人辈出,比如林觉民的堂兄叫林长民,民国初任参议院秘书长,参与起草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袁世凯死后,在段祺瑞内阁任司法总长,曾极力反对引发“五四运动”的《巴黎和约》。林长民的女儿叫林徽因,后来成了梁思成的妻子。林徽因是中国著名建筑师、诗人、作家,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和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者之一。由于她,林氏家族又与近代和现代历史名人梁启超、胡适(曾把林徽因誉为“中国一代才女”)、徐志摩、金岳霖等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因为是林觉民的堂侄女,林徽因也曾经在林家大院里住过。

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有温婉深情的妻子,林觉民的生活是幸福如意的。他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但是他看到清末“遍地腥羶,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的现实,发觉自己不能置身世外,决心“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与妻书》),最后“我以我血荐轩辕”,把年轻的生命献给了推翻封建专制、创建共和的大业。这种精神世界,是他同时或后世大部分的“官二代”和“富二代”们所望尘莫及的!是时代造就了他,还是教育塑造了他?联想起他牺牲后数十年的改革开放之初,整个社会、时代氛围积极向上,全国人民焕发了精神,勠力同心,为四个现代化努力奋斗,有多少人通过努力奋斗改变了命运,有多少人奋发图强成就了事业!可是,为什么几十年之后,当时奋发向上的社会风气逐渐地消失,先富起来的群体中普遍缺乏忧天悯人的情怀;而在那些成功者的后代中,道德精神滑坡、追声逐色、炫富夸权更是成为普遍现象?为什么几千年来形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传统道德观念当下反而成为稀有之物?我们学校自己培养出来的高材生,“有相当一部分是高智商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著名学者钱理群语),而鲜有像林觉民这样的自觉将生命与祖国复兴、民族自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人?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教育,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需要做一些调整了?是不是需要做一些调整了?

买下林家祖屋的是福州另一个大户人家谢銮恩,他的孙女谢婉莹,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冰心先生。冰心先生的父亲谢学朗是严复先生在北洋水师学堂任职时的学生,长期在海军供职(曾经以“来远”舰二副的身份参加过甲午海战,在被日本击沉的军舰上跳下大海,泅渡回到刘公岛),由于职业的原因常常南北奔走,居无定所。从小跟从父亲生活、成年后在北方和美国求学,冰心先生在福州三坊七巷的林家祖屋中居住的时间实际上并不长。在冰心故居中只有一间“紫藤书屋”,屋中摆放着冰心的各种版本的部分作品,还有她的一些照片和生活用品,没有太大的气场,不像林觉民,给我的感觉就是进入故居之后,其身形就好像无处不在似的。可以说正是林家祖屋把冰心和林觉民这两位精神上的巨人的灵魂勾连打通了,让冰心先生从未曾谋面的林觉民的身上吸取了忧国忧民的思想情怀,从而奠定了为祖国为人民鼓吹歌唱终身的志向。

我曾经读过冰心先生的一首诗,其中有几句是:“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艳它现时的美丽。当初它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水,洒遍了牺牲的细雨”。不知道冰心先生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景触动下写下这首诗,但我总觉得这首诗和她曾经居住过的林家祖屋有着什么关连,和林觉民对她精神上的无形洗礼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这一猜想应该不会是毫无理由的吧。

林觉民自愿将生命献上祖国复兴的祭坛,他短暂的一生散发出来的炫目光彩,将永远照亮后来者的灵魂,鼓励他们为国家、为民族的崛起努力奋斗!

何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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